慕容流尊笑道:“怎么,凝儿吃醋了?”

杜贵妃冷笑道:“嫔妾不敢,嫔妾已经受到过教训了,再不敢任性吃醋了。”

男人放下书,缓步走了过来,在她对面的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坐定了,看着她说:“凝儿还在为朕责罚你进冷宫的事儿耿耿于怀吗?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,皇后是太后的人,朕若不把你打进冷宫,太后也会要了你的命的,进冷宫好歹还能保住性命,还会有出头之日,若是没了性命,岂不是什么都没了?”

杜贵妃笑道:“皇上多心了,嫔妾自然知道黄山市为了保护嫔妾才将嫔妾打入冷宫的,今时今日,嫔妾还感激陛下思虑周全,对嫔妾的回护之恩呢!”

慕容渊听了,也笑了,说:“可朕怎么总觉得凝儿像是在怪朕似的?要不,凝儿就想出点儿什么法子责罚朕一下吧,虽然当日的事儿朕也是迫不得已,但也怪朕无能,非但不能保护你,还要让你受委屈!”

杜贵妃娇笑道:“瞧皇上说的,妾身本来还真有事儿要求陛下呢,可陛下这么一说,妾身反倒不敢求了,不然,就像妾身真的怪您了似的。”

男人靠在了椅子上,爽快的笑着说:“凝儿不用跟朕客气,有事儿尽管开口,只要朕能做到的,一定满足你,算是朕补偿你的吧。”

“如此,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杜贵妃笑意妍妍道:“其实,嫔妾也没有多大的事儿要劳烦陛下,陛下只须为嫔妾做两件事就好。”

“什么事儿?朕听着呢。”

“第一件,嫔妾想从宫外调个人进锦绣宫来,请陛下跟皇后娘娘招呼一声,第二件么——”杜贵妃嫣然一笑,冲慕容流尊眨了眨眼睛,“请陛下降旨,把那匹害嫔妾坠落的笨马儿杀了吧。”

贵妃娘娘要调进来锦绣宫的人,是一个擅长调香的苏姓女子,前儿母亲进宫来时,给了她一瓶玫瑰香露,她闻着很喜欢,又听说那女子会做胭脂,做出的头油比内务府的还香,而且不腻,便打算让这个女子进来服侍。

这种小小的要求,皇上自然会答应她。

不多时,皇上走了,杜贵妃的奶娘奉上茶来,小心翼翼的而说:“娘娘,您何苦跟皇上说自己是故意落马的呢?如此,皇上对你心有芥蒂可怎么好呢?”

杜贵妃懒懒的一笑,不以为意道:“就算不这样,等到杜家没用的那一天,他也会寻出不是发落了本宫的,既然如此,本宫又何必活的小心翼翼呢?人活一世何等不易,我再也不想委屈自己了……”

……

此时,骊山别院内,晓媚正在暖阁里写对联,留着过年的时候粘贴。

骊山别院很大,有大大小小五十多间房子,写对联也是一件大工程,她已经写了三天了,还没有写完哩,雨儿陪着她,拿着各色的彩纸剪挂贴,她的手很巧,剪出来的花鸟虫鱼跟活的似的,足可以跟民间艺术家媲美了。

兰素在一边儿帮忙研墨、添茶,偶尔还点评几句,尺素不喜这些文绉绉的东西,带了英梅英菊等人包饺子、蒸豆包,再把包好的饺子豆包拜在盖子上,放到外面冻好了,留着过年和正月时吃。

骊山别院的人很多,男男女女四五十人,厨房的三个婆子忙不过来,所以尺素便带着丫头们忙着助炊了。

男人们练过武后,留下了十几个护院洒扫,其余的由岑九带着进山去,打猎和砍柴去了,大家都打算好了,趁着年前多砍些柴回来,正月时就可以猫在家里,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了!

刚走不久,别院的大门便被人敲响,今日牛奎当值,当他打开大门,探出脑袋,看到一身灰色大氅,眉目冷峻的男子时,愣愣的问了一句:“你是谁?你找谁?”

慕容渊看了一眼这个面孔陌生的个男子,又想到尹太嫔说的那些关于晓媚打杀了别院所有下人的话,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。

这时,身边的随侍喝道:“楚王殿下来了,你这奴才还不赶紧把大门打开,请殿下进去。”

牛奎是个一根肠子的人,心里只认晓媚一个主子,因不认得慕容渊,也没给慕容渊留面子,只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:“不认得,等着,我去找个认识王爷的人来认认再开大门也不迟。”

说完,‘咣当’一声把大门关了,进里面去找尺素。

彼时,尺素还在后厨里跟大家包饺子,一听楚王来了,急忙进屋里通报晓媚。

这段时间,晓媚过得惬意极了,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的,几乎都忘记楚王这个人的存在,乍然听到他回来了,才猛的想起,自己是个有丈夫的人呢!

她急忙撂下笔,下地穿了披风,带着丫头们出去迎接。

外面,慕容渊正为牛奎的无理生气,忽见晓媚带着人出来迎接他,见到她的一霎那,心底的那点儿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。

数月不见,她出落得更加精致了,眉目似乎比之前长开了些,一双盈盈水目灵动闪烁,嫣红的樱桃小嘴儿粉润晶莹,还有那张巴掌大小的精致的脸蛋儿,粉嫩白皙,像最上等的美玉雕出来的似的,怎么看怎么惹眼,怎么看都叫人喜欢。

她穿着一件儿粉底兰花的家常袄子,彩鳞宝相花纹锦百褶裙,外面罩着一件兔毛的蓝色地曲水三多花卉文锦的披风,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丫鬟中,美的跟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似的。

饶是他不大在意女色,见到这样的她,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动!

“王爷,您回来了!”

晓媚福下身,对着他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,慕容渊上前一步扶起她,携着她的手道:“你我夫妻之间,不必多礼,外面冷,进屋说话吧!”

晓媚的手被他握着,真是难受极了,好几次差点儿抽出来,好在很快进了她住的画锦堂,慕容渊脱斗篷的时候,松开了她的手。

画锦堂时一溜三间青砖大瓦房,以落地罩隔开,内挂浅绿色幔帐,中间是厅堂,放着一张圆桌,几个鼓凳,上面放着一套茶具,靠北墙还有一溜坐炕,设着坐褥和炕桌。东间是卧室,正对着厅堂是是一张朱漆带门围六柱架子床,上面悬挂着松绿色阮烟罗做的纱帐,床头设着一个灯架,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灯笼,床前还有一架四扇隔断屏风,在靠南窗的位置,还有一张窄炕,是值夜丫鬟睡的床。此外,还有梳妆台和盆架等等。

西间是书房,设置书案,书架。书案上放着各种名人法帖,笔墨纸砚,各色笔筒、笺纸等等,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贵妃塌,甚至北面还设着一张红木琴案,上面放着一架古琴。

晓媚请慕容渊在堂屋坐下了,自己也脱去了斗篷,坐在了他的身边儿,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黄花梨夹头榫小平头案,雨儿献上茶来,慕容渊看了雨儿一眼,道:“这个丫头是新来了?”

晓媚点了点头,如实说:“之前的人除了王嬷嬷和兰儿,剩下的都是高阳长公主的心腹,用着也不踏实,所以自己捡合眼缘的买了几个使唤。”

慕容渊端起茶,轻轻的缀了一口,找话说:“这水浮的很,可是蠲的隔年的雨水?”

晓媚笑道:“这是前些日子下雪时,我带着丫头们收的梅花上的雪,通共得了那鬼脸儿青的花瓮一瓮,原想着埋起来留着过几年再喝的,今儿大概是看到王爷来了,丫头们显殷勤,所以王爷有口福了!”

其实,用梅花上的雪烹茶,还是她照《红楼梦》里的妙玉学的,因为在山上闲着无事,这两个月来又常下雪,大雪封山,哪都去不了,百无聊赖中想起妙玉在翠栊庵里请宝黛钗吃茶那一节,便带着丫头们采了一瓮来,想尝尝梅花上的雪是什么味道,刚好慕容渊来了,兰素便先斩后奏,拿出些来招待他了!

“你的丫头果然贴心,难怪要把从前的都换掉。”慕容渊喝了口茶,把茶杯撂下了。

晓媚听他两次提起自己的下人,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了,不等他发问,便道:“不知王爷听说了没有,这别院里原来的下人都被我处置了,如今的人都是我新买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