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胡乱蹭掉眼睛的泪,声音颤抖的嗯嗯嗯,“你怎么样?你怎么样?”

三爷口腔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,血浆上涌的瞬间,几乎吞没他的咽喉,他硬生生将血浆咽下去,嘴角轻松的上扬,给了盛夏一个温柔的笑容。

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

三爷的声音因为充斥着血色,听起来分外低哑。

盛夏的眼泪连成了一串顺着狼狈的脸往下掉,“老公……我喊你老公……”

盛夏呜呜咽咽,将下巴抵着三爷的头,双手胡乱的按住他身上出血的位置,可是血水好像没有了栓锁的喷头,瞬间就染红了盛夏的手,血好像一道汪、洋,顺着三爷的血管,淋在盛夏的手上,身上,和她的衣服、体温混合在一起。

三爷又笑了笑,已经惨白的嘴角微微上扬,“真好听,丫头,你说这两个字的时候,真好听,以后要多叫。”

“好,我多叫,我天天叫,叫到你心烦,叫的你嫌弃我!只要你没事,只要你好好的活着,我保证……天天叫!”

盛夏边哭边喊,声音哽咽的要把声带都撕裂。

三爷大手抬到她的腮边,粗粝的指腹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,他笑的幅度更大一些,皓白的钢牙上覆盖了一层血,“好,以后……一定要多叫我几声。”

盛夏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捂住他的哪里,他身上到处都是血,盛夏根本无从分辨那里才是枪口,手在他身上一通摸,摸到了军装上面的破洞,用力压下去!

“三叔儿,你别说话,你别说话,保存体力,你先保存体力,等医生过来等医生来了就没事了!”盛夏纤细的手臂支撑他的后背,把比自己宽大太多的身躯全部压在怀里的。

“三叔儿,你冷不冷,我抱着你,我抱着你,这样就不冷了,不冷了是不是?”盛夏迷茫的眼睛盯着他的脸,用力将他往怀里抱的更紧一点,更紧一点。

三爷蹙了蹙眉头,不悦的道,“刚才说叫我什么?这就忘了?”

“老公,老公,老公,我记住了,我记住了,你别说话,程副官他们已经打入了克里斯的巢穴,军医马上就来,没事了,咱们赢了。”

盛夏乱说一气,鼻涕眼泪涂了一张小脸儿,只有双眼干净灼热的目光,如正午的骄阳照耀着他一个人。

三爷咳了咳,嗓子里的血液呛的他咽喉发痒,这一咳,刚才剧烈的冲击淤积的血液咳出口腔,嘴角溢出了血红。

“夏夏,为了你这一声老公,我付出的代价真不小。”他用含着血丝的嘴角对她笑。

盛夏哭的嗓子要起火了,呜呜呜嚎啕,“不要说话了,你不要说话。”

三爷摸摸她的侧脸,手指在上面留恋的摩挲,“小丫头,哭什么,军人受伤是常有的事,不挂彩的军人,还是军人吗?”

“你现在不是挂彩!你中弹了,你中了两颗子弹!”盛夏想骂人,可是牙尖嘴利的她,这会儿骂不出来,她骂不出来一个不好的字。

三爷却一脸的幸福,就连身上的痛也被她的样子给暖淡了气分,“你不是把她杀了吗?替我报了仇,没事了。”

“是,她死了,我杀了她,所以你要好起来,你要奖励我,你要亲手给我颁发证书,你得亲手给我戴上大红花,我立了军功,是不是,是不是?”

三爷闭了闭眼,“嗯,我的丫头立了大功,你刚才救了副军长,你的功劳很大。”

一阵钝痛让三爷蹙了一下眉头,旋即又是那张帅气倨傲的面孔,似乎身上的痛苦与自己无关。

盛夏抱着他呜呜呜大哭,什么坚强,什么理智,什么独当一面,她都不要,她都不会,她只要她活着,只要他好好的!

三爷有些吃力的笑道,“你把咱们的儿子弄哪儿去了?”

盛夏狠狠吸一下鼻涕,“儿子知道克里斯肯定还有后手,所以下了飞机就去指挥中心了,小宝儿猜得没错,他很聪明,是不是?”

盛夏的手被三爷热血暖热,液体在手背上遇到了外面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,又迅速变成冰冷的冰水,冷的彻骨。

三爷欣慰又骄傲的点头,“是,很聪明,咱们的儿子,很聪明。”

说完,三爷嘴角噙着一丝没有褪色的笑容,疲惫的闭上了眼睛,失血过多加上户外的冰冷温度,饶是钢铁之躯也扛不住,何况被盛夏抱在怀里的,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。

“夜宸!夜宸!你不要睡!你睁开眼!你睁开眼睛!夜宸!”盛夏扯断了肠子拼命喊,拼命叫,但是怀里的男人已经没办法给她任何回应。

……

三爷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,盛夏脚步虚晃的跟着医生走,她双手都是三爷的血,走一路,血顺着她的脚步滴了一路,盛夏迷茫的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光秃秃的大地,心也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原。

冷夜宸,你敢不醒过来,我一定会……一定会……

就连这样一句狠话,盛夏也说不出来,她一定会怎样,她还能怎样?如果他醒不过来,她就算真的去怎样,又能怎么样?

一切都没有意义了,没有意义了。

盛夏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得迷糊,变得缥缈,整个人也跟着被吸进去了。